人早晚探望两次就罢了。 七月二十三日,正逢阴雨天气。 这日,早晨起便下了连绵细雨,足足一日不肯停歇,到了傍晚时分,那雨势竟还大了起来。 顾王氏在松鹤堂的佛堂中,对着菩萨盘坐于蒲团之上,念了一卷《金刚经》,睁眼问了一句:“什么时辰了?” 顾婷在旁立着,说道:“已是酉时二刻了,春燕姐姐打发人拿饭去了。”言罢,上前将顾王氏扶起。 顾王氏看了一眼窗外阴沉的天色,皱眉道:“今年的雨水也忒多了些,眼见已下了小十天的雨,还是淋淋漓漓个没完。这房中湿气这样大,怕是要点碳火来烤一烤,不然这些家具就要站不住了。” 顾婷随口接了一句:“江州这月份,正是下雨的时候。昨儿见大奶奶时,她也这般说呢。” 祖孙两个说了几句闲话,外头忽然报传:“西府的二爷来了。” 顾王氏有些诧异:“这早晚的,他怎么来了?” 话音才落,就见顾思杳打从外面进来。 他大步走进屋中,鬓边乌亮的发丝犹沾着几滴雨水,避雨用的斗笠蓑衣想是脱在了廊上。 高大峻拔的身形立于屋中,竟将顾王氏平日里起坐的这间次间衬的有些狭□□仄。 顾思杳上前,望着顾王氏躬身作揖,口中道:“见过老太太。” 顾王氏不知怎的,心中猛地突突一跳,仿佛有什么巨大变故就要来了。 她颔首道:“这么大的雨,思杳怎么来了?” 顾思杳直起身来,望着顾王氏一字一句道:“孙儿今日过来,是有一桩极要紧之事需同祖母禀报。堂兄病故,另有隐情。” 第113章 窗外的雨势越发大了, 雨点拍在屋檐上噼啪作响。 屋中四下寂静无声,顾婷听了顾思杳的言语, 心知这不是自己能听的事情, 低头敛身,退了出去。 顾王氏盘膝坐在炕上, 家常戴着的织金松叶纹抹额下沁出了些细密的汗滴,那两道扫帚眉微微一挑, 已有些昏黄的眼珠精光微闪。 她手中的玫瑰念珠依旧转的飞快, 半晌方才说道:“念初当日重疾缠身,请了多少大夫皆不中用。都说念初是骨痨之症, 这等病症原就难治, 又会有什么隐情。” 顾思杳看着顾王氏, 一字一句道:“然而堂兄身子骨一向康建, 去岁十月还曾同几位世子到城郊打猎,全无半分发病之兆。怎么到了腊月就一病不起,转年便撒手人寰。老太太不觉得这当中有些蹊跷么?” 顾王氏望着屋中的黄铜金鸡自鸣钟出神, 淡淡说道:“病来如山倒,青壮年人突发恶疾,也并非什么稀罕事。”说着,却抬眼扫了顾思杳一记, 意有所指道:“西府二太太, 不也如此么?” 顾思杳面沉如水,语气沉沉:“孙儿日前在外行走之时,结识了一位朝廷退下来的御医。听他老人家讲起, 这世间有一种秘药,人吃下去短日里倒不会怎样,然而毒性却会侵入五脏六腑。天长日久,毒性发作,其状也如骨痨相似,寻常大夫只看症状,是瞧不出来的。” 顾王氏神色如常,问道:“那又如何呢?同念初的病又有什么关系?” 顾思杳说道:“孙儿以为,堂兄并非是得了骨痨,而是被人毒害而死。” 顾王氏听至此处,看着顾思杳,忽然笑出声来,一面点头说道:“思杳,我听闻你这些日子时常出去跑动,多结识些朋友,见多识广也是好事。俗话说,读万卷书行千里路。然而,你若在外头随意听到些传闻,便疑心到自家身上,便可谓是走火入魔了。那等事情,也就是说书的讲讲罢了,咱们这等清静人家,怎会有下毒之事?何况,谁要下毒害念初?害死他又能有什么好处?思杳,咱们侯府可并非小门小户,说话行事还需得顾忌些门楣。” 顾思杳早已料到这老妪必定有此说辞,不以为意,又说道:“孙儿若只是在外头听见了些消息,便联想至自家人身上,的确是胡猜乱想。但孙儿如此以为,是有依据的。那大夫跟孙儿说起,这骨痨病人,初时必有低热,但堂兄当初是猛然间就病倒在床,并无低热,且脸颊两侧生有麻点,同那大夫说的中毒之状倒极是吻合。” 顾王氏脸上流露出些厌烦的神色来,不待他说完,便打断道:“你说的这些,也不过只是凭空猜测,那大夫所说也未必是真。甚而那大夫现在何处,是否真有其人?念初过身已久,早已入土为安,何必再去折腾这件事?就让他在地下,多得些安生罢!” 顾思杳向前一步,双目炯炯,盯着顾王氏,一字一句道:“孙儿有确实的人证m.NanCHaNG791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