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微臣谨遵圣命。” 君意沈站起身,袍袖滑下御座,垂荡在身侧。蒋昱见状,便要上前一步……“封后仪式,定于半月后。”君意沈微微扬了扬手,旒玉挡住他全部的神情,只余下挺直的鼻梁下,微抿的嘴唇。 徐公公迈步上前,挥过拂尘,长喧:“退朝——” 宫中大喜的晚宴,端容如花的皇后执着酒盏含羞盈盈朝陛下而敬,陛下抬手接过,却在正欲饮下之时,被门外一声通告打断。 “京兆尹到——” 他颤抖着放下酒杯,呆呆地转过头。 仿佛十年一晃却依如旧日那般,那个削瘦的少年身姿大步跨进殿中……他晃了晃头,重新睁开眼,看清一脸憨厚的青年正撩袍叩拜:“微臣金真来迟,还望陛下恕罪。” 是了……继位之后,继任京兆尹的是白子毓举荐的刑部侍郎金真。这是他亲口下的旨,他怎么忘了呢? “金爱卿请起,无需拘礼……” “臣还有一事禀报。”金真微笑起身,从衣襟中掏出一封平整的信笺,径直上前走至御案下,双手递呈,“此为某位大人着微臣之手转交陛下,陛下一看便知。” 皇后垂下眼,望着那杯敬了半晌的酒在他手中抖动渐洒,酒液沾在明黄衣袖边缘,染出深晕。最终,被他一把按在案上。 君意沈不待徐公公赶来,探身接过信笺。双手几度战栗,额上急出了汗,却怎么也不能打开……却在这时,一双白皙秀美的手温柔地盖在他的手上。取过夹在掌心的信笺,轻巧拆开,递过。 皇后温和地望向他,浅笑:“陛下。” 他长长地喘息出声,额上渗出的细汗,泛开一阵凉意。他看了皇后一眼,接来信笺,细致阅下。 终于,他颤抖阖上信纸,层层笑意晕开在俊逸的容颜。他激动地转眸看向金真,金真含笑点头,躬身退下。 * 大齐成康三年四月,苏州郊外。 芦苇随风波浪般摇摆,碧波万顷中,一个纤细的人影立在田埂上。素青的衣衫飘开在在飞絮间,长长的墨发压在背负身后的手掌上。后脑的发髻松散得几欲坠下,细看过去,却只是用一根锦缎就着玉钗勉强挽住。 玉色似羊脂雪白,是上好的羊脂白玉。就连那根锦缎,也不是凡物。看着这副“暴殄天物”的场景,马车内一声叹息伴着收扇声而落。倏忽,一个白衣身影走下马车,幽幽叹道:“三年时间,秦家秋夫人都又生了两位小姐,她怎么……连绑发,都这么惨不忍睹。唉……” 一旁响起一阵清脆的少年音:“毕竟做了十五年的男子,女装女红,就由她缓缓学吧!” 白衣公子顿了顿,偏头看向马车旁身量已长的俊秀少年。那张五官出落得丰采胜玉,浓眉入鬓,皎如龙潜。恍惚一眼望去,便似看到了曾经风华一代的那人。 毕竟是叔侄,相似无可厚非。可他清眉浩目间露出的那丝英姿璨然,像极了芦苇间迎风伫立的那名女子,却又令人无可言说了……他长息一声:“你就这么走?……当真不与他们说一声么?” 少年淡淡而笑:“他们都曾问过我同一道问题,而我的回答……想必早已被他们听懂了真正的含义。说与不说,又有何分?”他阖了阖乌黑温润的眼眸,看着那女子微微侧身,抬手遮阳,望向远处沿田埂而来的修长身影。m.NaNchang791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