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几千里,他也从容陪伴。她有时心烦,故意兜转试图躲开他,可是回头一看,他还在那里,不慌不忙,连头发都纹丝不乱。 她气恼,急起来想去质问他,他眉眼坦荡,张开双臂说欢迎,“你可以对本君为所欲为。” 一句话便把她打倒了,她别过脸,打算现在开始无视他。在大壑上下游来回走了好几遍,奇怪,并未发现任何关于黄粱道的线索。 前路茫茫,她坐在河岸上,对着滚滚流水发呆。他在边上趁机规劝:“混沌珠只是传说罢了,连本君都没见过,你要去哪里找它呢。还是放弃吧,跟本君回九重天上,那里没有尘世的烦恼,岁月无惊逍遥一生,有什么不好?” 他在她耳边念叨,她被他念得生烦,反唇相讥:“你过得很好么?当真那么好,为什么要娶亲,为什么还要拉另一个人陪你一起无聊?” 这个问题算是千古难题,他想了很久说:“本君一万六千岁了,男大当婚,没有什么错处。” “那你听过轻仇者必寡恩这句话吗?”她冷笑了下,“我要是连那么深的仇都能忘记,将来必定给你戴绿帽子,你不怕?” 当真厌恶到那种程度,不在乎字字诛心。他不说话了,长风吹过,鬓云欲度。凌乱的发,白得发凉的脸,愈发显出一种脆弱的悲伤来。忽而眼里水波一闪,他很快转过头去,“你不会,我知道。” 这位天帝陛下城府极深,但在感情方面又似乎出奇天真,他固执地认为只要他喜欢的人,就一定会喜欢他;他愿意迎娶的人,也一定会忠贞于他。 长情对着天边飞速流转的极光哂笑,眼尾见密密飞扬的长发,那是天帝陛下的三千烦恼丝。 一点玲珑的指尖,落在她撑地的手背上,他轻轻叫了声长情,“若你将来嫁我,能不能不要背叛我?” 她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,说不会,在他满以为她给了他承诺时,又补充了句,“放心吧,我不会嫁给你的。” 他眼里的一星余晖也消失了,怅然向后支着身,膝头撑起的袍裾随风飘摇,柳色轻罗拂动腰上玉珏,发出绵长的一片清音。 “你也知我无父无母,没有兄弟姊妹,一个人孤零零活个没完,是件很无趣的事。”他在昏黑的长夜里极慢地,一字一句说着,“我原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,可五百年前我遇见了长情,那时起我就开始牵挂,发誓不管她是什么身份,也一定要娶她当我的天后。我这人眼光不错,尤擅识人,我知道她会择一人,忠一生,绝不会像我母亲那样,毁了自己也毁了丈夫。” 长情有些惊讶,天帝的出身由来是个秘密,有人说他是帝尧的儿子,也有人说他是东方精醇之气凝聚而生,然而确切的起源,谁也说不明白。亲耳听这世上最尊贵的人揭露秘辛,实在是种很奇特的体验。他像在描述别人的事,不关乎自己也不关乎她。娓娓地,云淡风轻地,说到最后一句,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。 第45章 “我父神胥昊,是东方祖神。他主星辰,控制潮汐,创建十二地支,人间一切所能看见的光明和美好,都是他以一己之力维持的。当初的世界以母氏为尊,他是盘古血胤中唯一在东夷被推为首领的男人。及年长,娶了历山氏为妻,次年生了个儿子,就是我。但因他常年在外,夫妻聚少离多,历山氏渐生二心,有一次他回来,正好撞破……我不知道他当时是怎样的心情,但从你刚才的话里,我就已经能够感受到他的绝望。当时西溟之水暴涨,他正忙于治理,嵎岱十六岛也即将沉没。他找不到能够支撑这些岛屿的基础,自暴自弃下将历山氏沉入西溟壶口稳固溟水,自己则入水底撑起十六座岛屿,夫妻生生世世永不相见。” 他说完这段,像卸下了包袱,缓缓长舒了口气,“我那时尚小,出了这事之后,便被白帝收为弟子,出入都带在身边。白帝从未向任何人提起我的身世,甚至后来有人揣测我是白帝私生子,他也从不辩解。如今我登上了天帝之位,可是我的身世不堪,依旧不能昭告天下。那年我奉命攻取月火城,兰因最后对我下的诅咒,让我想起了我父神,一时难以自持,才将她悬于桅木之上。长情,万事有因才有果,若你说我性情暴虐,我也不否认,我会尽量去改的。但你刚才那话,以后再不要说了,因为实在伤我的心。” 长情有些愧疚,听他一点一滴道尽内情,才明白这位三界至高的神,内心深处照样有病灶和软肋。 她抱着膝头,半天没有说话,他哀声乞求不要背叛,现在想来竟有些可怜。女人的心总是比较软,弄清了前因后果,好像这人可恨的程度减轻了点。他问她,可会觉得他瞬间从云端跌进了泥沼里,她倒并没有这样的感觉,经历过苦难反而更有人气,无懈可击才让她感到可怕。M.NaNChang791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