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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节


   夜凉如水,九天之上的殿宇到了晚间,会显出一种大异于白日的凄清来。门外云卷云舒,门内人坐在长榻上,已经很久没有活动。他低着头,手里的簪子攥得紧紧的,几乎嵌进肉里去。

    半个时辰前大禁进来回禀过政务,半个时辰后再来,他依旧是原先的样子。倔强的身姿,紧绷的下颌线条,几乎让人怀疑,下一刻他是不是就要化作石像。

    大禁束手无策,上前轻轻唤了声君上,“夜深了,君上怎么还不安置?”

    天帝毫无反应,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。大禁不由叹气,自从麒麟玄师把簪子还回来,他就一直是这幅样子。说句实在话,像君上这样的人,动一次情很不容易。也许在旁人看来情不知所起,但他却明白,走到今天这样的局面,有太多的原因。

    他看了看他紧握的拳,绞尽脑汁开解:“玄师是个厚道人,她不愿占别人便宜,即便是山野间小小的精魅,她也一视同仁。如此的胸怀,将来必能胜任天后之位,君上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。”

    可天帝听了他的恭维却凉凉一笑,“你觉得她拿我送她的东西作抵押,仅仅是因为不想占人便宜么?就算是寻常朋友的赠礼,也没有随便交付别人的道理。她分明是不将本君放在眼里,所以本君给她的定情信物,她可以草草处置,而不在乎本君的想法。”

    大禁哑然,心道这簪子作为定情信物的意义,是君上单方面赋予的吧!当然了,一个情窦初开的人,你不能指望他高瞻远瞩,对情放开手脚。不管他活了多大年纪,面对喜欢的人,一定是敏感、执拗,又多愁善感的。

    大禁搓了搓手,“君上,您与玄师在渊底相处了几天,难道还不明白她的脾气么?她心若琉璃,因此君上所赠,在她看来是私人所有,和她身上其他财物一样,可以随意安排。”

    于是天帝想起了她荷包里的两个大子儿,“她哪有什么私人财物,穷得叮当乱响,每夜入睡还要把荷包枕在枕头底下,本君看了都觉得心酸。”

    大禁说:“这就对了,因为她穷,这簪子就是她全部的财产。紧要关头不拿它抵押,还拿什么抵押呢。君上应当看到好的一面,阴墟之中她变幻真身,衣裳都没了,这簪子她却留着,难道不是对君上的不舍么?”

    大禁这话说得很昧良心,真实的情况是簪子插得紧,她化作麒麟后也牢牢绾在鬃鬣上,连打斗都没能甩脱。

    银灯下的天帝瞥了他一眼,“你把本君当三岁孩子糊弄?”

    大禁慌忙摇头说不敢,“臣说的都是实话。”

    天帝哼了声,“实话?实话是她知道那个山君是你派去的,也知道一切都是本君指使。她还这簪子,不过是想表明态度,她要与本君一刀两断。”

    大禁掖着手,无话可说。太聪明的人,活得过于通透,本身就是件悲哀的事。他伴驾六千年,见过君上为政务忧思,却从来没见过他为情所困。操控天道的头脑,用来揣摩女人的心思,实在是极大的浪费。可是他不敢谏言,人一旦动情就像中了魔咒,任你方法用尽,也无法唤醒甘愿沉沦的心。

    天帝又横过眼来,“怎么不说话?”

    大禁耷拉着眉梢道:“臣活到今日,没有遇上过喜欢的人,所以臣也不知道女人心里的想法。但是君上,如果感情让您进退两难,您何不放弃,另作打算?只要您发话,三途六道的好姑娘任您挑选。您何必选一条最难走的路,和自己过不去呢。”

    果然天帝不说话了,簪子攥得太紧,放开手时指节几乎麻木。掌心躺着那细细的簪身,四枚月牙状的甲痕边缘发紫,看着触目惊心。在大禁以为自己当真说动了他时,他微微牵动唇角,“当初琅嬛君与龙伯后人的纠葛,可算是震动三界了。他下极地,受冰刑,吃尽苦头也未能改变心意,难道本君的决心还不如他?”

    大禁窒了下,迟疑道:“君上,这种事何须攀比呢。琅嬛君应的是劫啊,您贵为天帝,放眼尽是坦途,没有必要将自己逼上死路。”

    没有必要……如果天底下的爱情都挑坦途行走,何来那么多的九死不悔!

    天帝看他的目光里满含孤独,一个懂了情的人和一个没开窍的木头之间,基本没有共同话题。他垂眼打量手上的簪子,喃喃说:“本君严摄寰宇,手掌生杀,天下无人敢与我争锋。究竟我哪里不好,她如此鄙弃我?”

    大禁想了想,没好说出口。并不是每个女人都看重地位,如果合脾胃,就算那男人是贩夫走卒,该爱的也照样爱。至于天君和麒麟玄师,两者之间过结甚深,如果M.nAnCHANG791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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