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“娘娘她…这几日病着…”翠儿颤声道,她不知道该不该让花银去见瑛贵妃,她凝视着花银酷似自家主子的脸,瑛贵妃已经多日不曾装扮,她不沾脂粉的素颜像极了眼前这个女人,恍如一人。 “梁国一品贵妇到了锦绣宫,你这个贱婢怎么能随意挡了去。”屋里穿来尖利刺耳的声音,“襄王妃所到之处皆是荣光,她大驾光临,锦绣宫也是要大喜了。贱婢不懂事,襄王妃请进。” 翠儿轻轻推开紧闭的屋门,怯声道:“襄王妃,我家娘娘病了几日,她说些什么您姑且听着就好…” ——“贱婢嘀嘀咕咕什么,还不滚得远远的。”翠儿话还没说完,里屋怒骂又起。 花银迈进昏暗的里屋,示意自己的婢女和翠儿不必跟着进来。里屋窗户关的严实,已经多日没有打开,整个屋子弥漫着说不出的压抑气息,花银一个不适应,忍不住低咳了几声。 “王妃身子还没有大好么?”娇声从屋子深处的软榻上幽幽传来,屋门轻掩,窜进的微风摇曳着屋梁上的琉璃铃铛,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,衬得这娇声愈发惑人。 花银循着声音走近,看清软榻上斜卧的唐瑛,也不知道她这个惬意的姿势躺了多久,唐瑛身上盖着一方绣金丝孔雀的毛毯,身上裹着件绛红色的缎服,长发披散坠地,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。 花银注视着这个像极了自己的女人,犹如对着一面铜镜。镜子里的自己发丝枯白,混杂着缕缕黑发更显沧桑衰老,哪里还有往昔半点的风姿。花银一阵错愕——这个宣离帝后宫占尽恩宠的女人,竟然几日就白了一半的青丝,已经是个就要枯竭的老妇。 唐瑛抚摸着自己的长发,笑盈盈道:“襄王妃还没有回答本宫,你的身子还没有大好么?” 花银垂目道:“都是旧疾,不碍事。” ——“旧疾?”唐瑛若有所思,“本宫听说,王妃的旧疾是因为当年生幼子时难产,这才落下的病根,本宫可有说错?” “娘娘说的不错。”花银点头道,“产子艰难,那一胎确实不容易。” 唐瑛托腮嗔咛像是想起了很多往事,痴痴道:“本宫生容若时,也是凶险万分。本宫还记得,皇上在屋外守了本宫好几个时辰,容若一生下来,皇上顾不得产房不吉利,直直奔到本宫床边,握住本宫的手心不放。他对本宫说…瑛儿,朕的好瑛儿,朕这一生都会守着你们母子,守着你们母子…”唐瑛眼神闪烁,忽的看向花银道,“襄王当年,也是这样对你说的么?” 花银同情的看着这个有些痴傻的女人,她们有着同一双倔强痴情的眸子,她仿佛是世上另一个活着的自己,替自己活在宣离帝身边,被爱,被恨。 花银沉默片刻,抬起眉眼道:“他也在屋外守了很久,一天一夜?两天一夜?我已经不记得了。我也不知道他如何瞒过众人的眼睛来到我床边,他紧紧握着我的手,我觉得手心有些湿润,原本还以为是自己的汗水,可那不是,我看见他在流泪,他流着泪说他对不起我,他不该那样对我…” 见花银忽然停下,唐瑛绷直了身子掀开腿上搭着的毯子,急促道:“说下去,说下去,他还对你说了什么,说下去!” ——“他说,他会补偿我们母子,今生偿不够,还有来生,生生世世…我以为是自己快要死了,这是一场梦,一场梦而已。可等我醒过来,我确定我看见的是他,他真的在我身边…” “他对你真好。”唐瑛露出艳羡,发自内心的艳羡,她搓弄着自己的白发,怨恼着道,“可他对我也好,也好呐。” 唐瑛死死盯着花银的脸,神情如同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,“你说…如果他从未见过你,选秀那天初次见我,他会不会爱我如命,把所有的情意都倾给我,会不会?” 见花银不应自己,唐瑛嘟囔着委屈道:“我猜一定会,一定会的,一定会…” 唐瑛脸上露出失败者的沮丧,忽然指着花银尖声笑道:“他死了,他死了,没有人再来爱你,没有人。他一声声喊着你的名字,可你却到不了他身边,他濒死的时候,你又在哪里?你离他那么远,你见不到他最后一面,他恨你,他恨自己爱你那么多年,最后却不是你陪他到最后。本宫看着他慢慢死去,本宫才是最值得他爱的女人。” 唐瑛蹒跚的走向站立不动的花银,伸长了脖子张望着她澄静的面容,像一只胆怯极了的猫,盼着她流露出和自己一样的挫败感。 ?M.nAncHAng791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