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孩上蹿下跳欺负小姑娘时,他捧着沉甸甸的刀剑习武,旁的少年情窦初开、讨姑娘欢心时,他已在沙场历练了几年,能独自带着比他年长许多的军士巡哨杀敌。 这般过了二十年,成日跟粗豪男人打交道,地位身份使然,很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。 从前被人惹恼,或是当场发作震慑,或是暂且按捺、到了火候一并收拾,冷厉铁腕之下,叫人不敢轻视,更不敢撄其锋芒。 但对于攸桐,这招显然不管用。 她毕竟才十六,娇滴滴的小妻子,比他年少好几岁,哪能虎着脸发作? 何况,攸桐虽翻脸无情,却也尽心照顾重伤的傅德清,友爱弟妹,没半点对不起他的。 那股闷气无处发泄,留在那里恐怕会越来越僵,索性骑马入密林去射猎。 凭他那百步穿杨的身手,密林里的野味哪里是对手,整个后晌,射的野兔禽鸟不知有多少。围场的管事哪敢插手,只默默瞧着,等傅煜挪了地方,才派人过去将射好的野味拣出来,末了,等傅煜纵马出来,才迎上前,恭恭敬敬地请他示下。 这围场的野味不止供射猎,时常也会送到齐州城那几家颇有名气的酒楼。 傅煜命他们自行处置,只挑出几样稀少的,叫人收拾好了,送到傅家南楼。 之后,才如常往湖边来。 远远就见傅昭挥刀弄签的忙活,秦韬玉兔子般跑来跑去,傅澜音和攸桐则对坐在篝火旁。 初入夜,因天上堆了薄云,星月无光,周遭便格外暗沉。 漆黑夜幕里,有火光的地方便格外明亮。 攸桐背对着她,青丝盘成发髻,点缀了简单的珠钗,背影纤秀。走得近了,便能看到她的侧脸,火光映照下神采奕奕,大抵是听见脚步声,她抬起头,眼波如水,从容沉静,仿佛对他的归来不以为意,只取了旁边的瓷盘笑吟吟起身道:“刚烤的獐肉,将军尝尝吗?” 那獐肉果然是刚烤的,热气腾腾,香气扑鼻。 咬到嘴里去,滋味也恰到好处。 傅煜吃了一串,觉得腹饿,索性将旁边烤好的两串也吃掉。 攸桐也没拦他,只问他想吃什么,而后跟傅澜音一道去烤,却绝口不问他后晌去了哪里。 漠不关心似的。 傅煜嘴里是美味,瞧着她那满不在乎的态度,更觉气闷了,便只狠狠咬那兔肉。 …… 傅家的东院里,此刻的沈氏瞧着在跟前抹泪的沈月仪,也觉满心烦闷。 在这位娘家侄女来齐州之前,她并没多想过,但自打沈月仪进了傅家,慢慢得傅老夫人欢心后,她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。瞧着侄女肯往老夫人跟前凑,又隐晦地向她探问南楼的事,便心思活络起来,帮着添了把柴火,让老夫人将她留在寿安堂,时时陪伴。 她久在傅家,知道攸桐不得老夫人欢心,或早或晚,都会跟傅晖娶的韩氏那样搬离府邸。 看老夫人那喜爱态度,甚至揣测,那位有以沈月仪取代魏氏之心。 这事儿于沈氏而言,无疑是乐见其成的。 ——沈家门第不算高,跟傅家比起来,更是差了好几层。她当初能嫁给傅德明,全凭运气,能在傅家站稳脚跟,也是凭着温柔体贴的性子和会讨老夫人欢心的抹油蜜嘴,在三个儿子逐渐长成后,地位更是牢固,亦渐渐捏紧了内宅的权柄。 她的弟弟沈飞卿,也是仰赖傅家的提拔,进了清贵吏部,又外放齐州的肥差。 沈氏是长姐,幼时没少照顾弟弟,哪怕到了如今,也时常帮衬,为弟弟打算。 倘若沈月仪能留在傅家,与沈家而言,无疑又添了道助力。而内侄女进了二房,她也不必担心有人来染指中馈权柄的问题。是以梅氏和沈月仪探问时,她便默许,甚至在梅氏打算探问老夫人态度时,帮着递了个话茬。 谁知道,当时傅老夫人没表态,只单独跟沈月仪说了那般古怪的话。 沈氏那时只以为那位老眼昏花,没瞧破沈月仪的心思,便不甚放在心上,甚至在婆媳单独相处时,旁敲侧击地隐晦提醒。 谁知道那日在寿安堂,老夫人竟说出让攸桐协助操持宴席的话。 那安排犹如一记警钟敲在沈氏头顶。 让魏氏帮着料理内宅之事,是老夫人有意挖坑,还是暗示要将魏氏留在傅家。 沈氏猜不透,m.NAncHANG791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