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人的人格高低,并不仅仅体现在花言巧语和体贴照顾上,更多的,是无形的。 及时抽身而出,也是一种自我保护。 不仅给她留面子,也为自己护下尊严。 刘珂面无表情地目送李恭。 人走后,她的手在袖管下止不住地发颤,像是受了冻。 * 地上都是炮仗燃完留下的红纸屑。空气中硝烟还未散尽。 下午时,落起了雪。 很小片的雪花,落下,像覆在红梅上。 还没来得及积厚,雪就停了。小孩子的兴致仍然很高。下过雪后,是属于他们的世界。 手是树杈,眼睛是随手捡的大小不一的石头,嘴巴是随手画的。雪被顽童粗制滥造地堆成人,已经像是非洲来的了。 刘珂看着他们,觉得年轻真好。 忽然思绪又飘远,不知道,城里下雪了没。 因为热岛效应,城市温度高些,雪没下起来。只是天暗沉沉的。 叶沉年过得很糟心。 人走之后,留下一片狼藉。地上净是烟头、橘子皮、瓜子壳、糖纸。桌面还有未喝完的茶,一次性杯子里,茶叶浮沉在混浊的褐色的茶水中。 因为有孩子,闹腾地撕了叶沉的本子,后来又摔碎了小时候,叶沉和母亲一起涂的储钱罐。零钱顿时落了一地。破了东西,小孩子也知道怕了,躲去了父母身后,以求庇护。 叶沉坐在沙发上,背后垫了两个软和的抱枕,脸是阴沉着的。 大人都觉得,叶沉自截了肢后,性格愈发捉摸不定,这回见他脸色,也不敢找他搭话,就拉着叶沉母亲说不好意思。余光还瞥着叶沉。 吃了午饭,他们没停留多久,很快走了。 人走茶凉,说的就是这个。 这烂摊子到底还是得由叶沉母亲收拾。 她被生活压弯了的腰,弯得更低了,目光直入尘埃。叶沉看着不忍。 母亲扫完了地,对叶沉说:“你妹妹也不是故意的,算了哈。下次再给你买一个。” “也不小了,又不用存钱,算了。”叶沉撑着拐杖回房了。 就连母亲,本该是与他心连心的人,她也不懂其中的意义。而那些亲戚,他们只当他斤斤计较——一个储钱罐而已,至于么。 人的心思是世上最幽秘的事物,妄图去摸清,一不留神,就迷路了。弯弯绕绕的,还是会错。 她如同做了错事,想尽办法给亲戚面子。当初叶沉做手术,母亲东跑西跑地借钱,现在没还清钱,还是要在亲朋好友面前,微笑着,应承着,去维护他那可怜的自尊。 他母亲卑微的样子,像是一面镜子,真实地照出他的懦弱。 父亲始终一言不发。这个曾经在叶沉眼里,爱笑、幽默的男人,如今也似山一样巍峨沉默。 一个家庭,就像一张三角凳,断了一条腿,另外两条腿拼命支撑着摇摇晃晃的凳面,也无法挽回倾塌的结局。 叶沉反锁了房门,人躺倒在床上,拐杖丢在一边。 床铺久无人躺,冰冷一片。 叶沉看着空白的天花板,看着看着,眼睛一痒,眼泪溢出眼眶。 冰凉的眼泪顺着鬓角,滑进了耳郭,再滴在床单上。窗户没关严实,寒风吹着他的面庞,皮肤一阵阵地发紧。 他翻了个身,脑袋压着折叠整齐的被子上,声音从喉咙里闷闷地发出,闷死在被单面。m.NaNchanG791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