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同太后的争执尚未结束之时,清心殿内匆匆跑出来一个宫女,弱弱地唤了一声,身子却跪下去,有些忐忑不安。 君执如今的神经绷得很紧,朝堂社稷之上,他可运筹帷幄布局谋划,却只在一人身上听不得风吹草动。他不再理会太后如此气势汹汹明里暗里地警告,折身去问:“皇后怎么了?” “吐……又吐了……”那宫女声音低低地答道,“大约是许久没吃东西,方才吃的全都吐了……” 君执的脚步立马折回清心殿,余光一瞥,见老太医还跪着不敢动,扬声道:“太医,还不快随朕进去瞧瞧!” 那刘太医身子本就颤巍巍的,方才目睹大帝同太后的争执,已是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,听罢大帝的催促,忙爬将起来,对着面沉如水的太后行了个礼,又拖着老态的身子去追大帝迈得极快极大的步子。 老太医的手在额角抹了一把汗,兀自懵懵愣愣地想,也难怪太后会恼怒,民间有一句话说得极好,娶了媳妇忘了娘,更别提那位皇后已有了身孕。 大帝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清心殿的门槛之内,母子数月未曾谋面,半柱香的工夫便草草结束争执。白露不知如何是好,站在太后身侧不敢出声,曹安康也仍旧跪着,怕太后随时会发火。 “都起来吧,回宫。” 出乎意料,太后竟不愠不怒,语气极为平常地开口道。 “可是,皇姑母,难道就让那个女人生下大表兄的子嗣吗?那我……”白露不甘心地问道,被太后的眼眸一扫,她忙又住了口。 曹安康得了太后的旨意,忙不迭地爬起来,一只手抬起,扶着太后上了肩舆。 “太后娘娘起驾回宫!”曹安康尖声唱道,几个太监抬起肩舆,平平稳稳地朝慈宁宫的方向去。 侍卫统领袁出跪地,待太后一行走出稍远,他才缓缓地站起身来,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口气。 太后娘娘带着兴师问罪的姿态而来,在清心殿前闹了足有两个时辰,这般强势不可撼动的女人,绝无可能如此轻易便肯离去。 若是太后如此容易对付,白家又怎会逼得大帝避开长安三年之久,在东兴盛京的偏院内隐姓埋名? 袁出跟随大帝多年,若没有去年四月东兴盛京护城河畔万箭穿心的箭阵,他兴许会一直伴在大帝身旁,也能多明白些大帝同那位婧公主的纠葛。 太后的肩舆临近慈宁宫,一直沉默的白露还是终于忍不住出声道:“皇姑母,难不成就这么算了?就让那个女人得逞了?您可不能丢下露儿不管……” 她说完,掩面悲泣。 太后锐利的眼眸扫过去,喝道:“哭什么?没出息!” 听太后的语气,这怒意是尚未平息的,恐怕并非是为了她这么简单,白露忙抬起头来,试探着问道:“皇姑母的意思是……” 太后森冷地哼了一声,那双威仪冷漠的眸子看向远方,她是长安宫阙里最尊贵的女人,决不允许有人撼动她的地位,嘲讽般笑道:“露儿,你还没有做过母亲,不会明白,要对付一个有了孩子的女人,比对付什么都没有的女人,要容易得多。生下皇帝的子嗣也好,哀家等着那一日。” “皇姑母英名!”白露听罢,豁然开朗,一切顾虑都消失了,原来,皇姑母并非是放弃对付那位“皇后娘娘”,而是要在那位皇后娘娘最虚弱的时候下手。一个女人最大的破绽,只会是她的孩子。 “行了,吵得哀家头疼,你先回去吧,哀家回宫歇着,不必跟来了。”太后显然也在同皇帝的对峙中伤了精神气儿,皇帝对着母亲也能发出警告,母子俩早已撕破了脸,不过是维系着表面的平静,寻找一个对付对方的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。 “是,白露知道了,皇姑母好好保重身子。”白露忙应下,目送皇太后一行往慈宁宫去。 然而,在得了太后的旨意后,白露虽出了宫,却没有立刻回国公府。马车缓缓而行,载着她到了一处华贵的府邸,簇新的匾额上写着几个金字——“承王府”。 只看这金灿灿的匾额,便能猜着这府邸主人的身份。 整个大秦,经由乾化皇帝同如今的大帝两代朝政更迭,只剩下几位老王爷远在封地养老,长安城中的王爷,唯有大帝的胞弟君越,他二十岁出宫建府,受封“承亲王”,至今已有三载。 显然,白露对这承亲王府十分熟悉,也不用侍卫丫头领着,她径直朝后花园走去。 长安的二月天,随时能再飘下m.nAnchanG791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