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空的大殿内,景元帝说完,司徒皇后便笑了出来,她平静地看着手背上那抹殷红的血迹和鲜艳的朱砂,缓缓抬起头,斜眼瞅着景元帝,眼神那般嘲讽轻蔑:“陛下比他又好多少?有什么资格对他评头论足?他儿女成群,陛下也不差,难道还真的断子绝孙了?呵呵呵……” 她说完,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,随后,在景元帝的注视中,她手撑着地站直身体,腰背挺得笔直,让人以为她方才的软弱与卑微皆是错觉。 她起身时身子有些微摇晃,似乎站不稳,景元帝本能地伸手想去扶,却被她方才的嘲讽轻蔑气得握紧了拳头,立在原地未动。 他看着她转身往外走,后知后觉地呼出一口浊气,怒喝道:“来人哪,送皇后回去,没有朕的旨意,不准她踏出未央宫半步!” 命令一下,外头的禁军应了,司徒皇后停下脚步,不曾回头,只是幽幽笑道:“陛下不用紧张,臣妾早已人老珠黄一无是处,这辈子……再也踏不出宫门了。” 她对他仍用敬称,远远的,疏离的,低微的,然而,她的每一句话、每一声笑都在景元帝心里敲下一道裂缝。他不信她,也不信韩幸,他这个她眼中的夺爱之人,因了种种过往,无法像他们一样平静自如。 她却什么都不再管,也不再替任何人求情,好像那个藏了二十年的秘密无关紧要,她不过是来知会他一声,信不信都由他。二十多年来,她就是如此霸道自信,知晓他总会在她的面前妥协,如同与生俱来的本能。 “朕告诉你,朕没有那种逆子,朕只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,他是死是活与朕无关!”他还要挣扎,对着她的背影道。 殿门在这时缓缓打开,外头的光亮透进来,照得司徒皇后与景元帝都眯起了眼睛,等他们适应了光亮,就见殿外站着一道纤细的身影。 “婧儿?”瞧见那身影,景元帝先回神,脚步往外走了两步。 司徒皇后那嘲讽森冷的笑意也自脸上褪去,眸色暗了下来,不等她出声,百里婧已经迎上前,焦急地问道:“母后,你的脸怎么了?” 自记事以来,母后一直高高在上威严肃穆,让百里婧觉得身为一国之母理应如此,她从未见母后如今日这般狼狈,头发蓬乱,脸上的指印未消……除却高贵地位,母后还有一身好武艺,什么人可近得了她的身? 可眼前的一切如此真实,母后被掌掴,唯一的嫌疑人,只有她的父皇。 百里婧的目光投向殿内的景元帝,眼中满是难以置信。 在瞧见百里婧的刹那,景元帝原本有些慌,但见她神色如常,开口闭口仍叫着司徒珊“母后”,想必是不曾听到什么。为身世之谜失望恼怒的,唯有他一人而已。司徒珊要折磨的,也只他一人而已。 “婧儿,你过来。”景元帝朝百里婧招了招手,显然并不想让她与司徒皇后多说一句话。 父皇让她过去,母后不吭声,百里婧满眼疑惑,却不曾听话地立刻向前,只看着她的母后。 司徒皇后神色平静如水,淡淡地对她说道:“去吧。” 作为女儿,最不能接受的便是父母之间的争执,她夹在中间太难受,哪一边都不好帮衬,只在云里雾里乱绕,想着如何化解他们的矛盾。 等念起此来所为何事,她便舍了司徒皇后,听话地往紫宸殿内走去。 “父皇?”百里婧跨入高高的门槛。 景元帝上前拉了她的手,余光过处瞥见司徒珊已经下了台阶,身子一寸一寸地矮下去,她竟连半点眷恋也无,全然无惧他正与她的女儿单独相处,随时可能将她的秘密揭穿。 越如此,他越是愤怒,司徒珊已是什么顾不得,为了那个逆子,哪里还会在乎这个可怜的女儿。 “父皇,您与母后怎么了?” 耳边是他女儿的问。 景元帝后知后觉地听懂,将余光收回,心始终无法平静,他的目光落在百里婧发间的那朵白色绢花上,不答反问道:“婧儿,回到宫中,就是回了娘家,昨晚睡得好吗?”m.NanchAng791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