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惜春抬起头来,眼神都是冷的,王熙凤赶紧拉了尤氏出去了,在里面还能听见她说尤氏的声音:“你来该好好的劝劝姑娘才是,怎么还跟姑娘顶上了。” 脚步声远了,林雨桐才起身,坐在惜春身边去,她挥手叫屋子里伺候的丫头都下去,这才道:“姑娘怎知,这不是敬老爷给你做的最好的安排呢?” 惜春抬起头来,灼灼的看向林雨桐:“姐姐这是什么意思?” 林雨桐拉她的手:“这世上,什么事都有个因果……”惜春爱跟那些小姑子一块玩,听的最多的也是这个。因此这边一说因果,她先不会排斥。见她用心的听着,林雨桐才又道:“敬老爷是两榜进士,若不是为人上进,是如何熬的过十余年的寒窗之苦的。既然熬了过来,又金榜题名,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,如何又会避入道观,这么些年都不在家。珍大哥哥有许多不妥,连带的蓉哥儿也少了教养,又任由你抱养在西府里,难道是敬老爷没有一丝的舐犊之情?便是他不看中闺女,难道也不看中子嗣传承?岂不知,任由子孙荒唐,未必不是保全。留你在西府,也未必就是舍弃。当日的安排是最好的安排,如今的安排,未必不是更好的安排。” 惜春的眼里迸发出一抹亮色:“……这么安排是为了我好的?” “人力有时殆。”林雨桐就叹气:“在自己力有不殆之时,急切的想做什么,便是最放不下什么。” 惜春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,附在林雨桐肩头,压抑着哽咽了起来。 说到底,她在意的不过是有没有人在意她,仅此而已。 林雨桐就道:“要收拾东西,要跟家里人作别,妹妹要是不着急搬,也没关系……” “不是!”惜春抬起头来:“这就走吧,实在是没什么要搬的。” 正说着话,外面响起了脚步声,是尤氏和王熙凤又来了。 惜春给尤氏行礼:“这就走了,也不去辞别老爷和哥哥了。跟嫂子说一声……” 这怎么行呢? 尤氏就说:“这一屋子的东西……纵使姑娘都不喜欢,不想带了,也没关系。桐丫头也不会委屈了你。可你这一屋子的婆子丫头,她们总不能光着跟你去吧。谁没有点家当?” “谁说要带人去的?”惜春朝外看了一眼:“我干干净净的人,来的干净,走的也干净。既成了人家的孩子,吃的穿的用的使唤的,自然也该是人家的才是……” “妹妹这话糊涂。”探春得了消息赶了过来,进门就说惜春:“这般出去,叫人家如何看府里……” “我便不这么出去,外面又能如何看府里呢?”惜春轻笑:“可见三姐姐的明白也不过是明白,却也不曾看透了去。捂着耳朵装聋子,可这别人该怎么说还是怎么说……这点小事跟其他事比起来,又算什么呢?” 探春一下子被噎回去了,愣在当场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却也要掉不掉的。 惜春摇头:“三姐姐还是看不透么?这亲的总归是亲的,若是连亲的都不亲的,这不亲的便只能更是假的。我早就明白这个道理,三姐姐比我聪明世故,又为何看不透呢?” 听起来是劝探春的。 说探春跟太太和宝玉再亲近也是无用的,不是亲的,便不会牵挂肚肠。巴结的再好,说翻脸也便是会翻脸的。赵姨娘再不好,那也是亲的。纵使有一半的慈母之心,至少是不会害了她的。 可细听这话,却叫尤氏和王熙凤齐齐变了脸色。 那话何尝不是说,亲哥哥亲嫂子都不亲,这旁人如何亲的起来。 这里面更是牵扯到林雨桐,毕竟,自家这边也不是亲的。 尤氏恼的跟什么似的,便听惜春又道:“原不过是说些实话罢了。但这世上终归是有真情意的。这就全看各人生的是什么肚肠了。她待你真心,你自还她真意。如此,才不会把一腔的热忱白白辜负了。” 可不是暗指这府里没一个对她是真心实意的。从主子到奴才,得罪了个遍。 林雨桐以前觉得接惜春回去不是大事,可如今才觉得,谁说没问题,问题大了去了。这教养问题就是个大问题。她这种的,比幼娘当初还难教导。 跟着的丫头,像是入画这样的,哭的气都快喘不上来的,“姑娘,带我去吧。离了姑娘,我们可当如何?” 惜春的眼里却只清冷一片,问道:“只你一个人跟我过去,还是一家子都跟我过去?” 入画年纪也不大,这话问的直接就哑住了,半晌才道:“我是姑娘的丫头,自然是姑娘去哪里,我便去哪里。” “这话糊涂。”惜春摇头:“你先是府里的人,才是我的丫头。我都不是府里的人了,你如何还是我的丫头?要不然,我求个恩典,叫放了你们一家的身契……” 入画脸上露出几分惊容来:“姑娘开恩!” 惜春只摇头:“蠢货蠢货!真真是蠢货。既然如此,你便留下,好歹跟老子娘哥哥M.nANchANG791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