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易恍若未见,笑道,“多年未梳这样年轻活泼的发髻了,咱家的手艺竟然还未退步。” 涟歌莲步轻移,向他施礼道谢,“小女多谢大人。” “不妨事。”钟易笑呵呵,对萧元敬道,“如此,咱家就先回京复命了。” 事关太后,他自不便逗留,为表郑重,萧元敬亲自将他送出府。 “父亲,儿子觉得这事情还是有些蹊跷。”萧洵在书架后面听得真切,觉得这事有些……难以言说。若要找生辰和涟歌一样的女孩儿,金陵里有的是符合条件的人选,怎还寻到千里之外的濮阳来了。 萧元敬哪里不知道这样的道理,他脑中闪过一个可能,心下骇然,脸上却神色淡淡,沉吟片刻才道,“事关天威,莫猜了。今日之事,别透露给你们的母亲知晓,免得惹她担心。” 兄妹两个对视一眼,应诺。 钟易于十日后回到金陵。 顺贞门是进入皇宫内院的最后一道关卡,钟意着长随递了牌子,验明身份之后,正要入内,却听身后传来马蹄踏地之声,猎猎声响,整齐划一,另有轻缓的车轮滚地之声相和。 知是有人欲进宫去,他连忙停步,退到宫墙一侧随守门士兵一同跪下,让贵人先行。 能于此处还乘坐在车辇上的,无非皇子公主宗亲之流,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内侍官惹得起的。 三十二人的皇子亲卫分成两排沿着宫道疾驰,靠近宫门时才停下,当先一人面若刀削,身材魁梧,着黑色飞鱼服腰悬龙泉剑,正是徐立。 守门宫人将朱色大门打开,亲卫开道,镶金嵌玉的紫檀蟠龙祥云车辇缓缓进入宫门,车角挂着宫灯当摇摇晃晃,月明纱制成的帷幔迎风飘扬。 大皇子仪仗一路行至长信宫,傅彦行从车上下来,少詹士陆宪之一见他便迎上去,“殿下,太仆寺员外郎黄宗在里头候着。” 傅彦行点点头,忽地想起刚才瞧见的人,叫住徐立,“将张玄晖叫来。” 张玄晖是太医院首,负责调理文昌帝的身子,前阵子太后有疾,也是他在着手医治,徐立知晓殿下想知道什么,准备退下又听他道,“查查钟易去做了什么。” 大楚皇室这些年,子息单薄。先帝那辈,只有先帝和老晋王以及早夭的福王三位皇子,公主也只得了南阳太长公主一个。 到了陛下这辈更是荒凉,先帝只生了他这一根独苗便龙驭殡天了。 皇帝陛下十二岁登基,十八岁大婚亲政,满朝文武怕他像先帝一样出意外,虽不敢明说,求他纳妃的折子却一摞一摞地往勤政殿送。他不堪其扰,一口气下令纳了四位妃子,直至皇后生下嫡长子,贵妃生下皇二子,娴妃生下皇三子,朝臣们关注的重点才从“陛下今天幸后宫了吗”改成“皇子殿下们今天做了什么”? 皇帝其实并不沉溺于女色,后再未纳妃,继三皇子后,只有皇后又添了华昭公主,其他妃嫔再无所出。只有四个孩子,对于皇帝来说还是太少,但是比起前几位,也算数目庞大了。朝臣们心满意足,整日里盯着皇子皇女们的成长教育,倒让文昌帝松了口气。 没了“朕的臣子整天担心朕的江山后继无人”的烦恼,帝王将全部精力都放在政事上,励精图治,创立了“宁平盛世”,一时河清海晏,天下太平。 许是天下安定的太久了,他没了追求,逐渐沉迷求仙问道,吃“仙丹”,用五石散,生生将身子拖垮。两年前忽然起了去泰山封禅的念头,却在前往泰山的途中风邪入体,一病不起,至今已缠绵病榻两年,不得起身。 朝中国事泰半交由内阁和两位皇子代上处理。 太仆寺员外郎是皇帝近侍官,每日在皇帝身边随侍,替天子传达旨意。 黄宗一脸肃穆,待下人都退下去,方才压低声音,对傅彦行道,“殿下,皇上早上发了头风……” 傅彦行眼中是化不开的浓墨,听了这话瞳仁微缩,黄宗知他心中不好过,却不得不道,“洛神医说,怕就是这几日了。” 他深深弯腰大拜,神态恭谨谦卑,对傅彦行道,“请殿下早做打算。” 第24章 云涌 傅彦行身形一震,陷入长考里。黄宗知道自己不便再待下去,躬身请退,“臣需得回陛下身边去,请容臣告退。” 傅彦行摆手。 十八岁的少年,平时里再英明神武,面对这样艰难的时刻,生离死别,即将失去最重要的亲人,焉能不痛。傅彦行双手微微颤抖,半晌才恢复清明。 外头有细微的脚步声,是徐立带着张玄晖至,傅彦行以手抚眼,瞬间恢复成高高在上,气势威赫的清冷模样,“进来。”m.NANChanG791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