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氮肥厂里的氨味儿熏着,卫老太一咬牙, 举家迁往蓉城, 一下就从没见过世面的村里人变成了住着豪华小别墅的城里人。 在蓉城住了十多年, 卫老太的名声随着‘卫奶奶清脏药茶’和‘军中绿花牌肥皂’而响便大江南北,她自个儿口袋里存的钱也越来越多,已经算是中产阶级中的小富之家。 孙子辈儿的八个娃都有了出息,考上大学,卫老太跟着来了京城,她本以为蓉城的日子已经是顶好中的顶好了,没想到卫东征和卫大丫姑侄俩就仿佛是打了鸡血一样,以一个小小的店铺为起点,直接将铺子开遍全国各地,还开到了其它国家去。 虽然目前国内还没有‘首富’这个概念,但卫老太知道,她在京城里住了这么多年,同她打过交道的人不在少数,没几个人不羡慕她们家那丰厚资产的。 最最最让卫老太满意的,是她这样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太太经过努力之后,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。虽然她只上过几年扫盲班,但现在也变成了大学老师,教出来的学生也一个比一个能耐。 卫老太觉得,哪怕让自己明天就咽气,那她也绝对可以含笑九泉。 当然,她觉得自己身子骨挺好的,还想再多活几年,最好是帮卫添喜也把孩子带到和卫东瓜、卫西瓜兄弟俩这个年龄。 …… 金秋十月,卫老太突然做了一个梦。 她梦到卫老头了,梦中的卫老太满身都是血,双眼含着泪问她,“大英,你是不是忘了我了?你们一走就是这么多年,也不回来看我,我去蓉城找你们了,好不容易找到,可你们又搬走了。你们是不是不管我了,我冷啊,衣衫破了,房子塌了,手头也没钱花了,在下面的日子难过得紧……” 卫老头声泪俱下地同卫老太说了自己的日子有多么多么难过,卫老太是被吓醒的。 她喘着粗气做起来,打开床头的台灯,套上羊毛衫就坐到了书桌前,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。 过了好一阵子,卫老太才说,“不知不觉,这都离开头道沟快二十年了。老东西,你别急,过两天十月初一的时候,我就带着孩子们回去看你。你是不知道,咱家现在可厉害哩,挣的钱是咱想都想不到的,我过得也挺好,儿孙们一个比一个听话懂事,我还当了大学老师,学了那英吉利语,走在京城的路上,遇到几个蓝眼睛黄头发的洋人,我都能用英语和他们叽里咕噜地唠几句。” 卫老太坐在书桌前,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,她把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往上推了推,撕掉之前写的那张纸,换一张干净的,开始动笔写那些祭祀用的东西。 一张纸不够用,那就写两张。 两张还有点紧凑,那就写三张。 卫老太把自个儿能想到的东西全都添进了单子里,写完之后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,把老花镜摘下来,揉了揉发红的眼眶,对着空气说吗,“老头子,孩子们都有自己的事业要忙,不可能年年都回去看你,所以这一次我就把东西给你烧足,你好好享受一番,然后就投胎去吧,我知道你惦记着家里,不放心,所以这次就把儿孙们全都喊上,让你看看,也好安心。” 金秋十月说的是阳历,也就是农历八月十五刚过没几天,距离十月初一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,卫老太把这件事情给吩咐了下去,全家人都开始调整计划了。 卫大柱兄妹六个自然是不能不去的,孙子辈儿的也尽量都去,至于孙媳妇、曾孙等,卫老太直接同大家伙明说了,“按道理说,你们想去就去,不想去就不去。可我得把话同你们说 明白,这是最后一次回头道沟,也是最后一次同老东西告别,我希望咱家人都齐齐整整的去,明白不?只要是结过婚的,那就全家都去,如果没结婚但已经订婚了的,那就把对象也带上,如果没结婚也没订婚但处了对象的,你们征求自家对象的意思,人家愿意去,那就去,人家不愿意去,咱也不勉强。最后,没结婚没订婚也没有对象的,你们仔细想想,该怎么同你爷爷交代。” 最后一句话把那些没结婚没订婚也没对象的人说的毛骨悚然。 卫大丫虽然对亲爹没多大印象,但她还是主动操持起了这件事,对照着卫老太列出来的单子,各种各样的冥货纸扎都准备了起来,有对照着老家那边的风俗买的,还有对照着京城、蓉城这边儿的风俗买的,m.nANcHANg791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