妇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,不住点头。 慕扶兰望着她怀抱中的酣眠着的小小婴儿,人虽还乏倦,心情却也仿佛受到了感染,渐渐欢喜明亮了起来。 达满跟入帐中,像是喝了不少的酒,红光满面,对着慕扶兰说了一通的话。他妻子帮他转话:“夫人,我丈夫说,看您这一行人的样子,不像是商旅,怎会到了这个地方?再过些天,这里就要积雪封道,至少明年春天,方能恢复交通。您若也要去往西域,可与我们一道同行,我丈夫交游很广,您帮了我们这个大忙,他非常愿意为您效劳。” 慕扶兰面带笑意,轻轻摸了摸婴儿柔软的头发,正要开口,忽然听到外面再次传来一阵欢呼之声,仿佛这里又新来了一拨路过之人。听这动静,那人似乎不但认识达满这一行人,也颇受敬重。 伴着欢呼之声,达满的一个随从奔到帐外,高声喊了几句话。他的脸上立刻露出喜色,和慕扶兰匆匆告了个辞,疾步而出。 妇人忙替丈夫告罪:“夫人莫怪他失礼,说是金城城主归城,方才路过这里。夫人您有所不知,我丈夫的驼队,从前曾在天山遇到北边来的游牧骑队,被他所救。不止我俱毗罗国,大宛、安息、姑墨等国商旅亦是受他庇护,方放心往来于东西,人人对他奉若神明。没想到今夜他路过,我丈夫是急着要去拜见,这才怠慢了夫人……” 妇人还在为自己丈夫的举动向她致歉着,慕扶兰却再未留意她在说什么了。她贴着那层分隔出了内外的帐门,屏住呼吸,侧耳细听。 外面的热闹气氛随了这一行人的到来,上了一个高潮。这个俱毗罗国的商人,仿佛在向对方敬酒,想要挽留下他,和他分享自己今日喜得麟儿的喜悦。 在这充斥了满耳的嘈杂声中,一道男子的大笑之声,隐隐飘入了她的耳中。 那发出了笑声的男子,他的心情仿佛十分愉悦,笑声过后,他继续和达满说着话,说了什么,她听不懂,但是这把声音,她又怎么可能忽略? 这一路西行,她的心情,早已不复一开始的恨道远难行、关山重重。越近她想去的目的地,那种犹如近乡情怯、故人是否依旧的惶然和忐忑,便愈发萦绕在她心头,挥之不去。 她没有想到,如此快,就在今夜,在她仿佛还没完全做好准备的时候,她竟就在这里和他猝然相遇了。 她的心跳如鼓。她闭目,长长透出一口气后,伸手,慢慢地掀开帐门,掀出一道缝隙,看了出去。 天穹漆黑,朔风呼啸,大雪之中,在距她十数丈外的一簇篝火之旁,她看到了一个男子,身披雪氅,蓄了满面的须,纵然被人重重围着,但人群之中,那幅挺拔身影,依然极是显眼,一眼望去,便能看到。 那人从达满手中接过一盏热酒,一口饮了,笑道:“恭喜你,亦多谢邀留。今夜路过此处,见如此热闹,便来瞧上一眼。我的营地便在前头山麓之下,过去便是了。你好生陪你夫人,我不打扰了,待日后得空,再行造访。” 他出了围着他的人群,走向道旁那还等着他的十数名骑兵,上马,和送行的达满抱拳道别,随即策马,继续前行。 胸腔之中,仿佛有一团烈火,倏然燎起。 慕扶兰冲了出去,朝着前方的那道背影,发出了呼唤的声音:“谢长庚——” 穿过远方山峡而来的朔风,合着她的呼唤,在她头顶凄厉地呼啸着。 他没有听到,身影即将没入前方那片漆黑的雪夜夜幕之中。 “谢长庚——” 她迎着北风,再次唤他,不顾一切地朝着前方的那个背影,狂奔而去。 她追到了道旁,然而前方那人,已然不见踪影。她踩着厚厚的积雪,继续追着,一脚误入道旁一片深过了小腿的积雪,脚被卡住,再也拔不出来。 “谢、长、庚——” 她朝着前方那片空无一人的风雪幕夜,发出了最后一道用尽全力,以致破碎嘶哑的唤声,声音却又被北风撕碎、顷刻吞没无踪。 她再也忍不住了,双手掩面,弯着腰,慢慢地蹲了下去。 达满和她的随从追了上来,停在近旁,吃惊地望着蹲在雪地里的背影。 “夫人,你可是要找城主大人?莫急,你先回帐中,我代夫人去追他!” 达满立刻命人牵马过来。 慕扶兰反转手背,压了压自己酸胀的眼眸,睁开眼睛,站了起来。 她摇了摇头,正要开口,忽停住了。 前方,一个人,骑着马,穿破了夜幕,正朝着这边行了回来。 他的速度不m.nAncHaNg791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