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陶苦笑:“林步清你多大了?” “十七。” “你比糖糖小一岁。” “是。” “听说去年这个时候,你哥哥本来正在乾州为你张罗娶亲?” 阿步声音闷闷的:“您明明知道的,他已经去世……一年了啊。我那可怜的小侄儿还是多亏了您,才从西京救回的家。” “想念哥哥么?” “想,我哥虽然脾气臭得很……” “我脾气不臭么?” “您那是装的……” “林步清!” “我哥脾气是真臭,就像您哥……诶诶,您别这么瞪我,小的什么都不知道!反正我哥的臭脾气,哪怕别人再瞧不上,他终归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。” “嗯。” “您怎么突然提这个?” “没什么,上路罢。” ** 八年前唐糖随唐岳嵩离京回乡,离开的时候从南门走的,那小姑娘哭作一汪水,搀着祖父一步三回头,纪陶一直立在南门守望。 一到家她就给他绘来了这对南门狮,唐糖说她照着南门狮的样子,亲手雕了一对木狮子,教人立在唐府南门。 两只狮子失却了原来刚猛,倒显出几分俏皮来。据说唐府诸人都嫌它样子难看,唐糖劝服他们说,横竖顺便还可以镇宅。她有事无事,便捧一本书,跑去木狮子旁看看书,假想自己就在千里之外。 这对木狮子纪陶后来去孟州唐府时就见过,这回正月底跑去也见着了。 此番纪陶再入唐府,预计不能那么如意直接寻见唐糖,他依旧只能先去南门寻那对木头狮。 府中遭难之后经年无人,日复一复荒芜凌乱。这木头南门狮倒尚且安好,亏得唐糖每年均很仔细地给它刷一层木油,狮子经了风吹雨淋,经年圆瞪着滑稽的铜铃眼,一如新时。 纪陶摸摸木狮子脑袋,从前竟不曾发现其中一只的脑门上有一处小小突起。他想当然这是唐糖所作,便不会有甚害人机关,小心摁下去,不料从狮子两只耳朵嗖地各喷出一汪水来,将他身前全淋湿了。 他又去摸另一只木狮子,发现它屁股那里也有一个小凹坑。 阿步在旁规劝:“二爷这回多加小心啊,这少奶奶太会玩了。” “一会儿见了,你还是先唤她糖糖好了,我怕她……听着不高兴。” 阿步领悟道:“是。” 纪陶很不服气,照例又往那木狮子屁股摁了一回,这回不立在它耳朵边就是了。 结果这狮子更甚,索性伸舌头做个鬼脸,“嘟噜噜”吐了一汪黑粉出来,喷在他湿衣之上,将他弄得愈发狼狈。 阿步想笑又不敢笑,转过身去忍得肩都抖了。 唐府各处,真不知被那个家伙搞了多少这样的整人机关。唐糖从前力邀他来唐府小住,估计也是本着整弄他的坏心眼,想起旧事,纪陶又是唏嘘,又是爱恋,却遍府寻那伊人不见。 纪陶全无头绪,出来得紧急,也未带上什么洁净衣物,再说此时也顾不上,只得硬了头皮顶着湿衣走了几里山路,寻了户人家问那后山秦猎户家何在。 所谓后山,那真是马都不好走的地方,二人是徒步攀去的。 阿步直叹:“糖糖和那秦将军青梅竹马得还真不易,说是前山后山,见个面翻山越岭,翻山又越岭,就这样还能天天见,情意果真不一般。” 纪陶心里头酸透了:“那个小皮猴子。” “不过她为您翻的山更多啊。” 纪陶心里受用些,这回酸的却是鼻子。 秦骁虎果然正在家中探亲。他的养父母秦猎户夫妇都是实诚人,听说前山小包子的姑爷上了门,一瞅人家的衣裳都糟乱得不成样子了,儿子却还堵着屋门同人家说话,十分看不过眼,抱着套秦将军日常的袍子就递了去:“小姑爷进屋换身衣裳再说。” 纪陶推说不了。 秦骁虎接了衣裳,却也没让纪陶换,指一指纪陶胸前:“纪大人自己先看。” 纪陶低首瞧,阿步亦看呆了:“那团墨粉哪里是随便喷的,M.NaNcHAnG791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