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缓缓往宫外驶去,在石板上压出道车辙,渐行渐远,俞眉远的心忽然间空落,再有两天,他也要离开了。 她能替他做的,也只是这些事了。 …… 深夜,昭煜殿里的灯火已熄。 俞眉远却在床上辗转反侧,难以入眠。 被子被她搅来搅去,霍铮很快察觉,伸手揽住她的腰,让她枕到自己手臂上。 “阿远,怎么了?”他掖紧她的被角,问道。 “我……总觉得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,没给你放进去。”俞眉远有些难安,心里不停回想着自己可有思虑不周之处,又想若是因她遗漏的东西而让他生病时无药,天寒时无衣,她便怎样都不得安生。 “我的行李单子列得老长,你也来来回回已经对过三四遍才装的车。阿远,不会有遗漏的,你别胡思乱想。”霍铮在黑暗中抚上她的脸,安慰道。 他的阿远,心里满满全是他,叫他如何放得下。 若是她有遗漏,必定是把她自己给落下了。 他太想带她同去,策马同行,并驾齐驱,那是他与她共同的梦。 “不……好像真的忘了什么。不成,我要起来再看遍单子。”俞眉远说着坐起,急匆匆要掀被。 霍铮亦立时坐起,展臂抱住了她。 “够了。阿远……够了。你没有落下什么,是我把你落下了。你给了我一条命,又给了我一个家,阿远,我好爱你。你好好的等我回来,把你的毒给解了,我们想去哪里都好。” 他将她紧紧按在自己胸口,又将被子从后面裹住她,把她严严实实地包在自己怀中。 微哑的声音一声声响起,反反复复地告诉她同一件事。 “阿远,我爱你。” …… 翌日,俞眉远与他都睡到日上三杆。 匆匆梳洗过后,霍铮便带她出宫去了俞府。 俞宗翰奉的是视察水利的皇命,和从前一样。为避兆京里的耳目,俞宗翰比霍铮早一日动身,两人并不同时上路,也不走同一道,只约在最近的城镇中集合再出发。 俞眉远与霍铮今日出宫送他。 他们没进俞府,而是策马去了兆京的东城门,俞宗翰与他的人及行李车马都从这里出发。 “冷吗?”霍铮一边驱马,一边低头问她。 俞眉远并没骑马,她裹得厚实坐在他身前,两人共马。 “不冷。”她摇头,压了压被吹得凌乱的发。 “脸这么冰,还说不冷?”霍铮摸摸她脸颊,不由将自己的斗篷往前一拢,将她藏在了自己斗篷里。 俞眉远并没拒绝,只是握住他的手。他的手厚实暖烫,是她专用的手炉。 东城门前早站了许多人,她一眼就瞧见杨如心、钱老六与吴涯这几个熟面孔。她回了兆京,钱老六与吴涯自然是又跟回老主子。杨如心要回云谷,霍铮便与俞宗翰一道送她一程。 霍铮令马儿停步,俞眉远迫不及待地下了马。 “阿远,给你开的药别忘了喝,若是身体出现什么异状,就送信到京中慈意斋的医馆里,我已经交代医馆的唐大夫,他医术也十分精湛,可以相信,再不行,他亦会想办法传信于我。”杨如心拉着俞眉远的手细细叮嘱。 “我记下了,杨姐姐,谢谢。”俞眉远诚心感谢,“你也一样要保重身体。” “我会的。”杨如心点点头。 “四姑娘……呸,晋王妃,你可别忘了老六和我!”吴涯站在车马旁冲她挥手。 近两年的相伴,钱老六和吴涯对她的感情也颇深,既是主子的女儿,又如亲妹子般相处了两年,由不得人不心疼。 “忘不了,等你们回来,我还要与你们拆招。”俞眉远大声笑道。 “王妃,你饶了我这身肉吧,请我喝酒倒是可以!”钱老六拍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,扬声道。 “行,我先酿几坛子千山醉,待你们回来,好酒随便喝!”她大方应了。 “阿远。” 俞眉远正和熟人说着话儿,便听闻熟悉的声音从城门处传来。 俞宗翰与霍铮并行走来,他们已打点好出城之事,大队将要出发。 “父亲。”俞眉远拔腿跑过去。 俞宗翰听她这声“父亲”叫得轻快自然,并不像从前那样生硬疏离,心里不免有了些暖意。 他老了,这趟下墓该是他最后一次探陵了,若能活着回来,掌灯一职也该卸去,叫皇帝另择他人,只要不是俞眉远,谁都可以。 “阿远,过来一些。”他朝她挥挥手。 俞眉远往前走了两步,直至到他身边。 两人的阴影间,他朝她伸出手掌。 掌心间是枚碧绿的扳指。 这是那年她和俞宗翰合力设计时,他交给她的信物,用以命令俞家暗卫,是俞宗朝暗中的力量。只不过当年事成之后,她就交还给他了。如今m.naNCHAng791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