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覃又忆起在大理寺坐牢时的柏舟,亦是这样脏脏粘粘的样子,整日的嚷着饿。她提起只狐皮问道:“多少钱?” 那妇人忙伸了两指:“两文钱。” 见韩覃不语,她又忙道:“一文八个铜板也使得。” 韩覃掏出身上大钱数了数,将五文钱递给她:“我拿这两条!” 总共两条狐裘,那妇人开张赚得一注,替她串皮子时手都有些抖,等不得韩覃走远就去推那小女孩子:“快去对面赊些米来下锅,你告诉掌柜,我晚间就去给他结米钱!” 韩覃一阵心酸,见许知友仍在身后远远跟着,遂转身又往回走。 她一人行得许久,忽而一阵马匹自身后奔驰而来,她站在路旁待那马群走完才要回头,却见一匹马回策而来停在路上。 是陈九,他在马止俯身盯着韩覃看了许久,翻身下马叫道:“陶娘子!” 她戴着幂篱他竟都能认得?韩覃拈帽沿行礼,唤道:“奴家见过陈督主!” 陈九背手持鞭站着,盯着韩覃看了许久,轻声问道:“咱家冒昧,能否请陶娘子摘下幂篱?” 韩覃应声摘了幂篱,抬眉望着陈九,就听他说道:“咱家还年轻的时候,十分喜欢友人家的一个小姑娘,那小姑娘脸儿圆圆下巴尖尖,嘴甜心巧十分惹人喜爱。若那小姑娘长到如今,也当有陶娘子的年级与容貌,可惜可惜!” “督主友人家的小姑娘,如今又在那里?”韩覃亦盯着他,问道。 陈九那如刀劈出的皱纹在暮光下微微柔和:“他祖父父亲一辈蒙难入诏狱而死,她与母亲一系也入了大理寺,几年后听闻出狱,咱家也曾寻人问过,不知所踪。” 韩覃一笑,敛礼欲要离开,就听陈九又说道:“那时候咱家也不过替太后在佛堂燃灯颂经的一名老宦官而已,自保尚且无暇,更无力救拔那小姑娘与苦难中,如今想起,追悔莫及。” 他或者已经认出她就是韩覃,这番言语诉及自己难处又是为何? 韩覃见陈九仍盯着自己,柔声说道:“陈督主不必自责,天下间的人不是稻谷能独立生长,她亦总有沾亲带故之人,想必是叫家人迎走了也不一定。” 陈九想起老友韩复,并韩复家那个与这小娘子容颜相似的小娇娥,随即亦是一笑,转身走了。 韩覃还未进官驿院子便迎上唐牧,他身后跟着巩兆和提行李,拦了韩覃道:“小的寻了处好客栈给二爷与表姑娘住,这地方人多叨扰太过烦闷。” 唐牧是无论如何,行止坐卧上不肯屈就自己的人。宣府虽地方小但因来往商旅众多,客栈却有许多上好的。巩兆和索性包圆一间客栈独给唐牧一行人住着,韩覃替唐牧铺整被褥时提及在街上碰见陈九,自己戴着幂篱他竟也一眼能认出。 唐牧低头临帖,笑言道:“他管着东厂下辖锦衣卫,整个大历朝无论贩夫走卒还是王公亲贵家里,只要他想就没有不能知道的事情。他这是在试探你,他与韩复为好友,韩复与你父亲是隔房兄弟,到你姐弟难中竟不出手相帮,如今他怕你果真是韩覃,而因往事对他心中有龃龉在我面前言些不利于他的话,才会特意要到你面前言明,替自己明辩。” 韩覃仍旧好奇:“我便是在你面前说些不利于他的话,又能如何?” 唐牧低头微微笑着:“如今他想爬到那司礼监掌印的位子上去,于人于力都需要我的帮扶,自然怕你说闲话叫我生厌于他。毕竟陈保和他,我亦要选一个能对自己有用的。” 韩覃隔案问唐牧:“那为何您不扶陈保?” 唐牧摇头:“那是个失了人性的畜牲,就是以我性命作挟我也不会扶他。” 韩覃笑起来:“这不就完了,终究您还是要扶陈九的。” 唐牧搁笔对案望着韩覃:“你看陈九如今一副谦卑样子,等果真当上司礼监掌印,我与他攻守互换,往后就该我求着他了。” 他忽而止笔抬头,厉声喝道:“谁在外头?” 巩兆和应道:“是奴才!” 唐牧摘刀出门,左m.NaNCHang791.coM